“在澹州你开了一家杂货铺,不过生意可不大好,经常关门,你脸上又总是冷冰冰的。当然没有人愿意照看你的生意。”>
范闲有些酸楚地笑了起来。沙哑着声音继续说道:“当然,我愿意照看你的生意。虽然我那时候年纪还小,不过你经常准备一些好酒给我喝。”>
说着说着,范闲自己似乎都回到了重生后的童年时光,虽然那时候的澹州的生活显得有些枯燥乏味,奶奶待自己也是严中有慈,不肯放松功课,而且澹州城地百姓也没有让他有大杀四方的机会,只是拼命地修行着霸道功诀,跟着费先生到处挖尸,努力地背诵监察院的院务条例以及执行细则,还要防止着被人暗杀……>
然而那毕竟是范闲这两生中最快乐的日子,不仅仅是因为澹州的海风清爽,茶花满山极为漂亮,也不是因为冬儿姐姐的温柔,四大丫环的娇俏可人,最大的原因便是因为那间杂货铺,杂货铺里那个冰冷地瞎子少年仆人,悬崖上地黄花,棍棒下的教育。>
范闲一面叙说着,一面有些出神,想到小时候去杂货铺偷酒喝,五竹叔总是会切萝卜丝给自己下酒,却根本不管自己才几岁大,唇角不禁泛起了一丝温暖。>
就像是变戏法一样,范闲从身上臃肿地皮袄里掏出一根萝卜,又摸出了一把菜刀,开始斫斫斫斫地神庙门口的青石地上切萝卜,神庙门前的青石地历经千万年的风霜冰雪,却依然是那样的平滑,用来当菜板,虽然稍嫌生硬,却也是别有一番脆劲儿。>
刀下若飞,不过片刻功夫,一根被冻的脆脆的萝卜,就被切成了粗细极为一致的萝卜丝儿,平齐地码在了青石地上。>
在切萝卜丝的时候,范闲没有说话,五竹却偏了偏头,隔着黑布平静地看着范闲手中的刀和那根萝卜,似乎不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事。>
在神庙门口切萝卜丝儿,若范闲能够活下去,想必是他这辈子所做的最嚣张的事情,比从皇城上跳下去杀秦业更嚣张,比冲入皇宫打了老太后一耳光更嚣张,甚至比单剑入宫刺杀皇帝老子还要嚣张!>
然而五竹似乎依然没有记起什么来,只是好奇范闲这个无聊的举动。范闲低着头,叹了口气,将菜刀扔在了一旁,指着身前的萝卜丝,语气淡然说道:“当年你总嫌我的萝卜丝儿切的不好,你看现在我切的怎么样?”>
五竹回正了头颅,依然冷漠地一言不发。范闲的心里生出了浓浓的凉意,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无用功,自己再怎样做。也不可能唤醒五竹叔,五竹叔已经死了,再也活不过来了?>
天地很冷,神庙很冷,然而范闲却像是直到此刻才感觉到,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哆嗦。>
他忽然使劲儿地咬了咬牙,咬地唇边都渗出了一道血迹,死死地盯着五竹。愤怒地盯着五竹,许久后情绪才平伏下来,阴沉吼道:“我就不信这个邪!你别给我装!我知道你记得!”>
“我知道你记得!”范闲的声音沙哑到了极点,连续不断地说话,让他的声带受到了伤害,“我不信你会忘了悬崖上面那么多年的相处,我不相信你会忘了,那个夜里。说箱子的时候,说老妈的时候,你笑过,你忘记了吗?”>
“那个雨夜呢?你把洪四痒骗出宫去,后来对我吹牛。说你可以杀死他……我们把钥匙偷回来了,把箱子打开了,你又笑了。”>
范闲剧烈地咳嗽着,骂道:“你明明会笑。在这儿充什么死人头?”>
五竹依然纹丝不动,手里的铁钎也是纹丝不动,刺着范闲的咽喉。雪也依然冷酷地在下,神庙前除了范闲地声音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,渐渐的,天光微暗,或许已是入夜,或许只是云层渐厚。但范闲头顶的雪却止住了。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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